【霜铁】寒冰之心（24）
【霜铁】寒冰之心（24）
车轮“骨碌碌”向前，车厢里的安静令人抓心挠肝。巴恩斯照例木头般窝在一角，哈姆尔则没心没肺地抱着软枕呼呼大睡，好像那个差点儿被卖给糟老头当床奴的家伙不是他。
托尼双眼大睁，盯着摇晃的车顶发呆。自从洛基离开后，他的病就奇迹般不药而愈，可该死的失眠却又缠了上来，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想东想西，也想起关于寒冰之心失控，大陆被冰封后一连串灾难的回忆。
当时钢铁之城作为冰风暴的暴风眼，反而受到的影响最小，父亲当机立断让所有幸存者撤到附近的地下矿坑里。那些矿坑是他们开采锻造罗伯特钢专用金属时挖掘的，最深的可达六七百米，远离地面的严寒。当中还有两条岩浆河流过，之前被斯塔克家族视为天然的冶炼场，如今则成了天然暖炉。此外，这里还有一些地下水脉，水中生活着一种肥美的无磷鱼，这样一来，水和食物的问题也得以解决，确切说是暂时解决，鱼的数量毕竟有限，除去没来得及撤离死于寒冷的人，星盾神盾加上钢铁之城三城的幸存者足有万人之多，用不了一星期，地下水里的鱼就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下，那时他们又将靠什么生存？
霍华德连续召开会议讨论派人回地面上取粮的事宜，可三天后，他们要担心的事就不再仅限于食物。不见天日的生活令越来越多的人变得暴躁易怒，他们会为一个眼神一句无意识的脏话大打出手，像野兽那样相互撕咬扭打成一团。
再然后，一种古怪的疾病开始在矿坑中蔓延，医师们因缺少草药而无能为力，法师们能做的也非常有限，每三天他们就不得不将尸体集中送去地上，让冰雪做那些可怜人的棺盖，让他们曾经热爱的乐土做他们死后的坟场，不会有精巧的容器容纳他们的骨灰，不会有鲜花慰藉他们的魂灵，甚至不会有供亲人凭吊的墓碑——其实这也没什么，或许明天人族就会整个灭亡，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分？
托尼很高兴自己死在了那场疫病当中，罪恶感简直压得他无法喘息，噩梦中亡者痛苦的呻吟和哀号让他彻夜难眠。命运给了他两次机会，他都选错了。第一次，他错帮了洛基；第二次，他错杀了洛基。后果则是地裂天崩。
现在，他得到了第三次机会，而这一次，他会像猫咪一样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踏出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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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早晨，他们终于抵达了星盾要塞。托尼从车厢里探出头遥望城楼上猎猎飘扬的雄狮持盾旗帜渐行渐近，原本沉重的心情更加沉重。
而这时，一个有着火红色长发的曼妙身影与他们的马车擦身而过。
“娜塔莎——”托尼喃喃地叫出了这个名字，对方猛地回头，在与托尼四目相对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老天，托尼，你终于出现了！”她调转马头骑回，与他们的马车并行，“我们还以为你死在了林中女妖床上。”
托尼本想调侃一句“就是你这种说话的调调让我总怀疑你的性别”，可与好友重逢的喜悦和悲伤只让他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
“我们都还活着，真幸运不是吗？”他说，声音颤动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娜塔莎用古怪的目光瞄着托尼，随即叹了口气。
“来吧，跟我回去。”她亲昵地触碰了一下托尼的脸颊，阳光反射在那亮泽的红发上，在她的头顶显现出一道明亮的光弧，“史蒂夫很挂念你，山姆每天都要念叨你好几遍，我简直以为他爱上你了。”
虽然从来都没说过，但我也爱你们。托尼在心里轻声说，他朝娜塔莎点了一下头，缩回身体，任由马车把他带向朋友们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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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恩斯摘下面具的那一刻，房间差点儿被喜悦撑爆。史蒂夫扑上去将恋人紧紧拥在怀中，在他的发间留下一串又一串亲吻；名为小朵的尖耳朵小猎犬兴奋地在主人们的脚边跳来跳去，伸着舌头“呵呵”地喘着气；娜塔莎善意地嘲笑山姆的多愁善感，因为他竟然在掏手帕好擦眼泪，而后者则防御性地反击职业红发美女是个铁石心肠的坏家伙，永远也无法理解他内心的充沛情感。
而托尼觉得，只要能看到他们一直这么高兴，他做什么都是值得。
面对山姆的嘲讽，女军需官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她只是转向托尼，询问他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愿意为你解惑，我亲爱的女士。”托尼夸张地欠了欠身，“但咱们最好把索尔也叫来，这事儿多多少少跟他也有些关联。”
精灵族的大王子很快赶来，身后跟着那个有着淡金色头发的范达尔，这时托尼才意识到，除了洛基，他平生所见的精灵果真都是金发蓝眼。很快，他的思绪被一个又一个问题拉回，开始讲述拯救巴基的过程并解释哈姆尔由来，同时小心地掠过那些现在还没发生的事，以及自己对于寒冰之心已经被洛基得到的推测。
“我要向你道歉。”听完托尼的陈述，山姆突然开口对索尔说，“之前在你一遍遍鼓吹你弟弟到底有多么好，多么聪明善良、勇敢果决时，我一直在心里嘀咕来着。不过现在看来他真的就是那么一个完人。”
“那当然，”索尔扬起下巴，得意洋洋，“你应该亲眼见见洛基，否则永远也无法了解他到底有多好。话说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想他有别的安排。”托尼回答，心中却涌起一阵对洛基的怜悯。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才不得不将真实的自我埋藏得如此之深，以至于连最亲近之人都只能看到一张微笑着的假面。
他匆忙将目光从索尔充满自豪的脸孔上移开，却无意间瞥见范达尔正微微蹙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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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整了两天，托尼就开始着手他来此应做的一系列工作，修缮城门并刻上守护咒符，为山姆和史蒂夫检修武器，用罗伯特钢为更多骑士打造剑和矛尖，可那件最重要的事他一直都没有做，有时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提醒史蒂夫加强警备，抑或直接去信给父亲，将整个匪夷所思的重生之旅向他和盘托出，但最终还是将这些念头一一压下。
他有一种预感，洛基不会再采取从前那种简单粗暴的手段——总是用强力未免无聊，这回他会换一种更加有趣的方式，而自己要做的，就是静静等待对手先出招。
他在提心吊胆和强自镇静当中迎来了冬季，而冰霜一族的态度简直跟上回一样敷衍。他们利用投石机向城内漫不经心地向星盾要塞投射石头和巨大的冰块，偶尔来上一两次不怎么激烈的短兵相接，在死伤还在十位数以内时就草草撤走，留下一头雾水的人族士兵。
当春分日来临，艾奥墙重新燃起时，史蒂夫举办了一场空前盛大的祭典庆祝又一次胜利，士兵们脱下沉重的盔甲，将武器整齐地收入库中，然后挽着心爱姑娘的手走向黑夜中燃起的篝火，开始跳起舞来。托尼则拎着酒瓶靠在一棵树上，不远不近地看着他们舞蹈、亲吻、大笑、再亲吻，好像这个世界一切安好，而不是岌岌可危，随时可能成为冰雪的坟场。
这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托尼转身，看到了史蒂夫在火光中闪闪发亮的蓝眼睛。
“不去跳舞吗？”没有穿军装的将军微笑地问他，“这里有不少漂亮姑娘还没有伴儿，当然如果你喜欢帅小伙那也不是问题。”
托尼摇摇头，举起手中的酒瓶：“比起美人们，我更喜欢它的陪伴。”
史蒂夫没有再劝，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是因为索尔的弟弟吗？你谈起他时的态度很不同。”
托尼被吓了一跳，酒呛在气管里，难受得他撕心裂肺般好一阵咳嗽。
“他不喜欢被人叫‘索尔的弟弟’。”最后他只是这样回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抱歉。”史蒂夫真诚地说，好像托尼与洛基的关系非同一般，以至于真的有资格为此事接受一个道歉似的，“我过来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几乎是看着你长大，所以如果你需要一个人谈谈，可以随时来找我。”
“谢谢。”托尼微笑起来，感觉就像在大冬天喝下了一大杯热的蜂蜜酒，虽然不足以让他撑过整个寒冬，但至少这一刻，他被从头到脚暖了个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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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日后，人们开始为重建和农事忙碌，托尼则表现出对种植作物的兴趣，异想天开地和农人们探讨如何在暗无天日地地底让小麦和玉米存活。而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都会登上那座塔楼，像曾经和洛基一起做过的那样，在黑暗中眺望熊熊燃烧的火神之墙。一旦火焰熄灭，就代表洛基掌握了寒冰之心，即将涉足东土。
托尼没有等来艾奥墙熄灭的消息，却等来另一个更加令人震惊的——骷髅城被冰霜一族攻陷，新任国王洛基向其余人类三城发出国书，要求他们准备接收难民，并正式提出邀请，请他们前往精灵之森的白橡树下进行和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