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联]正派和反派是如何相互拯救的（下部23）
23. 我心渴慕你，如鹿渴慕溪水
又是例行的身体检查，史蒂夫依旧坐在检查室外的长椅上等候着。巴基的情况已经完全稳定下来，这样的检查也由原来的每日一次减少为现在的每周一次。一切都如史蒂夫所愿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并非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巴基竟然说爱他，这句话将他心里所有的褶皱全部熨烫得服服帖帖，就算他的生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也会心满意足。可巴基真的会爱他吗？他们在一起那么久，就像两棵树一样肩并着肩生长，如果巴基能够爱上他，把他视为最最亲密的、唇齿相依的恋人，就像自己恋慕他那样，那么这一切早就应该发生了。那时岁月悠长，生活困苦却又充满惊喜和快乐，他们相互追逐着跑过一条条小巷，在午后的阳光中靠在一起迷迷糊糊地打盹，如果巴基真的爱他，他会有成百上千的瞬间能发现这一点，而不是等到现在，等到他们生离死别将近七十年后，等到他失去记忆。
过去，巴基喜欢甜蜜而温柔的女孩子，他和她们在一起时就像一块巧克力软蛋糕遇到另一块，那是双倍的甜蜜和温柔，简直能打动最坚硬的心灵；他朝她们微笑时，绿色的大眼睛里都是笑意，快乐的情绪满溢得到处都是，简直能让最伤心欲绝的人重拾笑颜。
所以，他又怎么会去喜欢史蒂夫·罗杰斯呢？史蒂夫·罗杰斯一点也不甜蜜，更不温柔，他是个倔强的小个子，像茅坑里的石头那般又臭又硬，从不知道什么叫妥协，还总给他添麻烦，可爱的布鲁克林甜心愿意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已经令他受宠若惊了，面对这样的无上恩予，他怎么敢祈求更多，甚至宵想得到他的爱情？
而事实上，他竟然真的得到了，那梦寐以求的嘴唇向他吐露出的爱语，像金箭般贯穿他的身体，令他的灵魂战栗不已，穷了一辈子、连双鞋也买不起的穷光蛋被天上掉下来的一亿美金砸到脑袋，也不会比他更幸运。
可激动过后却是深深的自责，都是你的错，史蒂夫，他对自己说，是你误导了他，把他彻底搞糊涂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控制你的眼睛，别让它们时时刻刻盯着他瞧个不停，控制你的双手，别让它们黏在他的手臂上一动不动，控制你的嘴巴，别让它在他熟睡时偷偷贴上那温暖的额角？要知道人在睡梦中也是有知觉的，你用这种方式向他灌输爱意，俘虏他的芳心实在可耻，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像个刚出生的孩子，你应该像父亲、像兄长、像朋友那样引导他再次认识世界，找回自己，而不是趁机占他便宜，让他爱上你。
然而大错已然铸成，他又能如何弥补？拒绝巴基吗？不，他永远也不会拒绝他，即便他拒绝了也绝没有人会当真——爱情是不可能被隐藏和假装的，他爱着巴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再明显不过了。那么就这样答应他？也不行，要是巴基突然想起来了怎么办？要是他明白过来，发现自己其实更喜欢女孩子怎么办？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他不会恨你，把你当成满口谎言的骗子——詹姆斯·巴恩斯永远都不会恨史蒂夫·罗杰斯——可他会因为不想伤害你而违心地继续这段感情，那样一来，他的整个下半生又要再次葬送在你手中了，他曾经说过想要一个有着崭新硬币般闪亮发色的新娘，想要一大堆孩子绕着他跑，他不再记得他的梦想，可你却从未忘记，难道你想要残忍地夺走这些吗？
巴基，我的巴基，我最最亲爱的人，我心渴慕你，如鹿渴慕溪水；我想把全世界所有美的、好的全都放到你脚边，任你捡取，只盼你那双星辰般璀璨的绿眼睛能够流露出哪怕一丝笑意。但我却不知该怎么做，我像一只在午夜中潜行的猫，小心翼翼地踮着脚尖，生怕行错踏错一步惊扰了你的好梦。可无论如何请你一定相信，我现在答应做你的爱人是因为爱你，日后拒绝做你的爱人也是因为爱你，我会一直陪伴着你，直到一切的尽头……
“我以为你会拒绝他。”一个声音在史蒂夫面前响起，后者抬起头，发现洛基正站在那里，修长身形投下一道阴影。
史蒂夫没回答，而是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邪神却摇摇头，朝天台扬了扬下巴，史蒂夫会意起身，两人一前一后推开强化玻璃门走上天台。
“罗杰斯，我想和你谈一谈——关于巴基。”洛基难得郑重地说，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这让史蒂夫不由得皱了皱眉。
“要知道我在地球的朋友不多，但巴基绝对算得上其中之一。”洛基将手背在身后，他站得很直，也很优雅，这令他年轻的面孔看上去有几分庄重，“无论我最开始接近他、关心他的动机是什么，现在都已经真心实意地将他划入了保护范围。”
史蒂夫点点头：“对此我心怀感激。”他很为巴基高兴，不得不承认，如果洛基决定喜欢谁，那个人无疑是幸运的，因为这位阿萨神明向来对自己人极其照顾，即便在细节上也是思虑周全，简直可谓无可挑剔，就连一身坏毛病的斯塔克也被顺毛顺得服服帖帖。
“别高兴得太早，”洛基的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作为朋友，我并不赞同你们在一起，你应该庆幸这几年我的脾气因为托尼而收敛了不少，如果站在你面前的是三年前的我，即使是需要使用心灵控制，我也会想方设法让巴基离你远远的。”
“如果我没记错，你一度曾努力撮合我们，”史蒂夫不动声色地说，“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突然被你如此深恶痛绝。”既然邪神对此直言不讳，说明他不会出手干涉，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之前我想把你们凑一堆是因为觉得那很有趣，而且那时我对小鹿仔也没什么太深的感情，”洛基不加掩饰地回答，“现在我明确提出反对，是因为我在乎他，而你则会是一个很差劲的男朋友。不管你承认与否，和你比起来托尼简直就可以参加‘年度最佳男友’的评比——如果有这种评比的话。”
“对此我不做评论，毕竟‘Beautylies in the eyes of the beholder（情人眼里出西施）’。”史蒂夫耸耸肩，他可比托尼有责任感多了，至少在电影之夜不会懒洋洋地摊在沙发上，为了谁去拿爆米花、可乐这种小事和恋人吵得不可开交。
“不相信？”洛基冷笑着，“那我们来一轮问答游戏如何？”
史蒂夫挑挑眉，颇有点儿欣然应战的意味，这让洛基不屑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第一题，”邪神不紧不慢地发问，“如果必须在拯救巴基和拯救世界之中选择其一，你会怎么选？”
史蒂夫咬着嘴唇，开始明白自己已经一脚踩入了洛基的陷阱，还是心甘情愿的那一种。可就在他准备开口回答时，却又被对方抢过了话头：“让我猜猜，回答是‘我会拯救世界，然后回来和巴基死在一起’，对吗？可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办到的，因为世界永远处于动荡之中，时刻会有各类稀奇古怪的反派跳出来搞破坏，自由与和平只是一种幻觉，你所追求之物需要你奉献终生——所以，第一题的结论是，你会放弃巴基。”
史蒂夫沉默了片刻，露出了一个苦笑。
“是的，”他说，没有进行任何辩解，“我会为拯救世界放弃巴基，就像他掉下火车后我所做的那样。”
“很好，那我们来到第二题，在你们共同走过的漫长时光当中，巴基为你做过什么？”
史蒂夫依旧沉默着，巴基为他做过的事实在太多太多了，多到难以计数的程度，多到令史蒂夫无法开口。去捡旧报纸给他当鞋垫，去打拳赛为他挣钱治病，在他母亲去世时安慰他、陪伴他，在他还不是美国队长前保护他，在他成为美国队长后保护他，甚至付出了生命。
洛基瞥了一眼史蒂夫，好像从他的表情一直看进他的内心。
“巴基能在失去记忆的情况下，仅用三个月的时间就和所有的复仇者打成一片，这可不是一般的招人喜爱，”他说，“人们愿意信任他，支持他，听从他，这也是为什么他待在军队短短两年就能升到中士的缘由，照这样下去，他毫无疑问会取得更高的成就，但为了你他放弃了这些，情愿留在你身边做一个籍籍无名的陪衬。”
“巴基并非籍籍无名，”史蒂夫反驳，“历史将记住他，美国人民也一样。”
“可比起CaptainAmerican，他什么也不是，在史密森尼博物馆的美国队长巡回展中，他的生平也只是被挨挨挤挤地堆放在一个小小的版块里。”洛基轻巧地说，“而且在你这样的移动靶子附近生存，死亡的概率也会大大增加，更别提他还要为了你做出牺牲——火车上那回他为了能救你，基本是自己在找死。”
他斜晲了一眼再次沉默下来的史蒂夫：“又没有话说了？好吧，那么——最后一题，告诉我，你为巴基做过什么？”
如果这是第二题，史蒂夫会很自豪地回答他救过巴基的性命，可现在，他却耻于开口，与巴基为他所做过的一切相比，自己的那点儿付出简直微末到不足挂齿。
“无言以对了？因为你也看清了整件事情的真相，那就是——只要你还是美国队长，只要你还全力追求真理、正义、美国精神，他跟着你就得受苦，而他的苦真的已经受得够多的了。”
“我知道这不怎么公平，毕竟你没有错，事实上，你简直是人类当中的典范，是全美国人心目中的英雄。我不是说你的信仰有问题，或者你的行为不够高尚，事实上恰恰相反，可是你为这个世界付出的越多，你身边的人得到的就越少——为了拯救世界，你已经两次放弃过他。我不想将巴基所遭受的一切归罪于你，但终有一天，他会再次因为你而被掏空，而这一次，他兴许连一副空壳也不会剩下。”
他们就这样面对面站了好久，洛基目光炯炯地盯着史蒂夫，直到他重新开口。
“谢谢你，洛基，”他这样说，出乎邪神意料地微笑起来，“谢谢你这样为巴基着想，但这回你错了，完全错了——你高看了我，低估了巴基。”
“巴基并不在乎做中士还是做将军，也不是为了穿上那套漂亮的军装好吸引女孩子们的爱慕才参军入伍——虽然他穿军装的模样真是该死的好看——他之所以加入军队是因为真理、正义、美国精神也是他毕生追求的，他二十岁生日时甚至曾许愿世界和平，而那也绝不仅仅是说说而已。我们默契十足，无论在布鲁克林还是在二战战场，除了十几年共同的生活经验之外，更是因为我们分享着同样的信念，同样的坚持，我们能够准确地预测对方的下一步行动，因为如果我们处在彼此的位置，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抉择。在九头蛇的航母上，我不仅仅是为了拯救世界，更是为了巴基，但凡他还存留哪怕一丝一毫的自由意志，也绝不愿意自己伤害到任何无辜者。”
“你曾说过托尼是你的信仰，所以我相信，只要能让托尼多活一天，即使代价是摧毁整个世界你也在所不惜。巴基也是我的信仰，但与你不同的是，在他之上，是那被大多数人认为是过时的、虚妄的、在现实和利益面前理应被舍弃的东西，是我们共同的信仰。”
“我们的信仰需要我们付出极大的代价，这一点我们一直心知肚明，无论是我还是巴基，都早已做好了此献出生命的准备，也会在那些关键时刻毫不犹疑地献出对方的，即便我们珍视彼此的生命远胜珍视自己的生命——我们是战士，投身于一场永无止境的战争中，死亡是我们的归宿也是荣耀。我不指望你能理解，你是一个神，让你理解人实在是太勉强了，但巴基一定能够理解，即使他迷失了记忆，迷失了自己，也一定能够理解。”
洛基凝视着史蒂夫，他让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众神之父奥丁。
“你、我、弗丽嘉，以及所有的阿萨神族，我们都是战士，战死是我们的荣耀和最好归处。”那时他这样说，面容冷肃，宛如石刻冰雕，自己听到后愤怒至极，他恨他的冷酷无情，恨他狠心将母亲置于危险境地，可现在面对史蒂夫，他却开始明白，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死去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勇气。
因为——留下来的才是最痛苦的。
“荣耀？”他喃喃地叨念着，“荣耀是什么？能够把断了的胳膊接上吗？能够抚平伤口的痛处吗？能够代替恋人用可爱的嘴唇亲吻你吗？荣耀不过是一个词，一句空话，一个诓人的陷阱，如果你真的为了荣耀而死，那就什么都没了。”
史蒂夫叹了口气。
“你已经明白了，是不是？”他说，语气温柔，“你只是拒绝接受。”
洛基没说话，他眺望着远方鳞次栉比的现代建筑群，眼神空洞，风掠过脸颊，吹乱了他半长的黑发。上次的暗精灵袭ji事件令他清楚地意识到，即便对于神族而言，死亡也近在咫尺，他能够从它手中抢夺出自己在乎的人，一次、两次，但总会有运气耗尽的一天，那时，他将不得不抱着他们的尸体痛哭，用漫长的生命哀悼和追忆旧日的美好时光。
“世界真他妈的操蛋。”他突然冷笑着说，“然而更操蛋的是，你们却仍深爱着这个操蛋的世界。”
“没错，”史蒂夫抬起头望向天空，慢慢阖上眼睛，微笑：“这就是我们的英雄主义。”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天台上吹着风，谁也不再说话，仿佛都失去了继续开口的力气。最后还是洛基深深叹了一口气。
“好吧，就这样吧，”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黑发，“我们现在说说你那位倒霉的情敌。”
史蒂夫挑眉：“你是指交叉骨？”
洛基点点头：“上星期我们在捣毁九头蛇基地时发现了他，可怜的人伤很重，皮肤大面积烧伤，左腿的肌腱断裂，救治又不及时，直到现在依旧昏迷不醒，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即使把人救活，他也永远都不可能恢复到从前，如果不是模范大师力保，他恐怕早就被九头蛇当作弃子处理掉了。”
“而模仿大师之所以这么爽快地供出九头蛇的基地，是为了救他？”
“没错，我想他有意点明朗姆洛和詹姆斯过去的牵扯，目的也是让我们在发现他后，能放他一马——这个老狐狸。”洛基一脸不爽，“那家伙的生命体征还算平稳，估计今天晚上就能空运到大厦，你知会巴基一声，我想他或许会想要见见这位老朋友。”
PS，看了一中午《亨利四世》的结果，语言风格被带歪了。
又PS，God save the King！
再PS，突然很喜欢叉骨叔是怎么回事——
